[人民網]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曾受資助珍珠生記錄十四年風雨路
人民網北京10月25日電 近日,新華愛心教育基金會通過走訪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布拖縣后表示:“十四年過去了,那里的生活狀況依舊沒有多大的改變,希望未來的珍珠生支教項目能夠從教育著手,一點點改變當地貧困的狀態。”
吉地遼日,新華愛心教育基金會2009年在涼山州民族中學資助的彝族的珍珠生,現就讀于同濟大學電器信息專業。在寄給新華愛心教育基金會的文章《十四年寒暑,十四年風雨路》介紹了自己的家鄉、家庭環境、成長經歷等情況,表達了對家人、老師以及愛心人士的感謝,并稱“因為他們的支持,我才有勇氣將這求學路走下去。”
全文如下:
我的家鄉在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一個叫吉拉布拖的大山深處,那是一個風光秀麗,風景優美的世外桃源。換言之,也是一個極度封閉落后的彝家山寨,那里是離天很近的地方,生活很困難的地方,也是離死亡很近的地方。千百年來,險惡的環境把這里與外面的世界分割成了兩個世界,有人形容說在涼山深處掉了籃球要背著干糧去撿。山寨窮,窮得讓人無法用形容詞來形容,寂寥、蒼茫、無際,一無所有等等都顯得疏于淺薄。
在這樣的環境里出生,對于一名普通的彝族山里娃,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認命,誰讓咱們出生在這樣的環境。每天只是簡單地重復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方式。那時候,早上趕著牛羊上山,把它們趕進山里,自己坐在高山草甸上望著那層層疊疊的山脈,一天到晚想著山的那一邊到底是什么,無奈山的那一邊還是山,自己小小的思緒怎么也飄不出那莽莽蒼蒼的大山。
父親受過幾年的教育,會說漢話,會讀漢文版的書籍,他明白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終于,我在山上放了兩年牛羊之后的一個秋天,父親帶我到離村寨十幾里地的縣城小學校報名讀書,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學校,望著那穿著干凈衣服的老師,還有那頭上綁著蝴蝶結的女同學和穿著漂亮白球鞋的男同學,感覺自己還是一只未出巢的雛鳥,羞澀的拉著阿爸的衣襟,躲在他身后,心里只想著能早一點回家。在那個年代里,山區彝族人的思想還很封建落后,許多人覺得給孩子訂門親事早早成家才是正經事,沒有人會送自己的孩子去讀書。父親是頂著很大的壓力才把我送進學校讀書的,因為我是全縣第一個去機關小學讀書的農村彝族孩子。父親的姑姑曾經說她要殺一頭牛來勸父親把我領回家,因為她覺得讀書是在浪費錢。上學之始的艱辛就是這樣,多年以后當我開始明白這些事情的時候,眼淚還會在眼眶里莫名其妙的打轉。
在上學的前幾個月里,我聽不懂漢話,遲到進門時連報告都叫不來,老師講課就像是在說天書,課余時間沒有人理我,沒有小伙伴愿意和我一同玩耍,每天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角落里呆呆的望著窗外,想爸爸媽媽的時候就用彝語自言自語的說著“阿達”(爸爸)、“阿莫”(媽媽)。
那時候的自己雖然小,但還是明白如果書讀得不好的話只能回家繼續放羊種地,父親也常常跟我講起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在嚴重的語言障礙下我挺了過來,我嘗試著跟同學們交流,聽他們說話。這樣,小學一年級之后,我開始知道老師老師講什么了,成績也就漸漸上來了。
布拖縣是一個高寒山區,土地貧瘠,也沒什么經濟作物,家里每年唯一的收入來源就是靠賣一兩頭豬和幾百斤苦蕎。那時候還沒有實行義務教育,每學期開學時的三百多元學費對家里來說也是一個天文數字,每到開學父親就會挨家挨戶的借錢,夜晚在煤油燈下數著那一張張毛票,對著一旁唉聲嘆氣的母親說:孩子他媽,再忍忍吧!那一幕幕永遠地留在了我的腦海里。家里離學校遠,又沒有多余的錢給我做午飯錢。于是,每天雞叫時,母親就會起床為我做苦蕎粑作為干糧,再煮點酸菜湯給我做早茶。學校里的孩子都是機關大院的孩子,穿得漂亮,吃得又好,每天中午我都不好意思把苦蕎粑拿出來,就把它藏在腋下,獨自一人去城外的玉米地里吃掉。后來,連苦蕎粑都成問題,只好餓著肚子上下午的課,每天下午我都沒有心思聽課,腦子里就一個字:飯!有一天下午我看了成語故事“杞人憂天”,看到這么一句話“吃過晚飯之后……”我就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人有飯吃為什么還要東想西想。有時候餓得受不了就在中午同學都不在的時候,偷偷的翻他們的課桌找上午沒有吃完的饅頭包子,后來有同學知道這一情況,就在饅頭上吐了口水……誒!那時候的日子!多年以后我對別人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個個都睜大著眼睛,說改革開放都那么久了怎么還會有人餓肚子,誒,他們不明白山里人的痛。
每年冬天布拖都會很冷,凌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生疼生疼的。遇到下雪去學校的路就會被封,望著那厚厚的積雪心里落空空的,每當這時,父親就會穿著那雙平時舍不得穿的鞋子背我去大路上,父親厚厚的肩膀成了我童年時沉重的回憶……這樣過了七年,小學畢業時,我以全縣第七名的成績考入了涼山州名族中學。
中學時,第一次從那個小縣城來到西昌這座城市,燈紅酒綠的城市讓我感到無所適從,出去時沒有同學陪著不敢出去,害怕走錯路了找不到回學校的路。
苦讀了幾年,最后得以進入珍珠班讀書,珍珠班的補助加上學校的獎學金解決了自己的吃飯問題。那幾年,除了讀書還是讀書,因為除了讀書考大學之外我找不到任何可以改變我人生的出路。那幾年,我考了好多次學校第一名,我的文字第一次被變成鉛字,用稿費給家里買了幾斤豬肉,看著弟弟妹妹吃得高興的樣子,感覺鼻子酸酸的咽不下飯菜。高二那年,我把涼山州三好學生,涼山州優秀學生干部的證書交到父親手里時,他哽咽著,許久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看著那幾張證書嘆了幾口氣。
天道酬勤,高中畢業時我考進了同濟大學讀書,聽到消息,父親說了一句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拿到通知書那天,老師都去了我們家,泥濘的土路,斷裂的土墻,他們都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們學生的家。而我自己明白,家里人也明白,這是幾年我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感謝父親,感謝家人,感謝老師和愛心人士,因為他們的支持,我才有勇氣將這求學路走下去。
十四年寒暑十四年風雨路,我也記不清自己到底迎來送往過多少個朝霞與晚霞。花開花落,一年又一年,只是那些記憶深處里擱著的生疼的記憶還在腦海里回蕩。
源于四川在線/圖源于百度圖庫